英超风云⑥：足球和电视转播的相爱相杀

2017/10/15 13:14:42 www.zb8.com.cn 互联网

本栏目由@羽则和@内德联手为您带来，本系列本周一晚间档更新，想了解上期内容请戳——《英超独立运动》。

一个字概括英超，那就是“富”。从2016年开始，即便英超降级球队也能拿到1亿多英镑的转播分成，这个数字是德甲霸主拜仁的2到3倍。虽然各国球迷对英超转播如此吸金一直充满着羡慕嫉妒恨，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今天就和大家聊聊英国足球和电视转播的相爱相杀，看看英国足球那曾经揭不开锅的时代。

【英国足球转播历史】

说起转播权，就要先聊聊英国足球的转播历史。在这段历史的开端中，BBC和阿森纳起到了盘古开天和女娲造人的关键作用。

1922年，英国广播公司，也就是BBC正式成立。在经历了10年的广播电台运营之后，BBC开始尝试电视转播，并于1936年11月开播了全球第一家电视台BBC ONE。当然，ONE也有ONE的派头，由于他们是全英国唯一的电视、电台广播公司，所以BBC在成立之后就毫无悬念的垄断了电视市场，这一垄就是近20年。

在这趟电视转播的大潮中，深受广大英国群众欢迎的足球自然不会落于时代之后。而其中的领路人，就是阿森纳。

话说20世纪初期的阿森纳，在传奇教练查普曼的带领下发明了WM阵型、球员背后号码、教练指挥区，还拥有了伦敦至今唯一一个完全以俱乐部命名的地铁站(富勒姆、托特纳姆等都是地名)。在那个年代，扒着火车去看阿森纳比赛，是英国绅士和女士们觉得特Fashion的爱好。

后来电视转播一诞生，阿森纳又赶紧扒上了这趟新火车。早在1936年8月，BBC电视台开播的几个月之前，阿森纳与埃弗顿的比赛录像就曾在伦敦无线电博览会上作为一个宣传节目公开放映过。第二年，兵工厂又成为了第一家拥有自己专属电视节目的俱乐部，这档节目名字起得又霸气又直白——《阿森纳的足球》。

就这样，兵工厂打响了足球与电视合作的第一枪。BBC赶紧趁热打铁，在同年开始尝试直播足总杯决赛和英格兰国家队的比赛。然而，以当年的直播条件，想在电视机前完整的看完一场比赛，手里仅仅拿着瓶啤酒是远远不够的，至少得凑齐三件套才行。

其一，电视机一台，这好像是废话。

这是英国1936年的电视机。你没看错，需要通过上方的镜子反射来看屏幕。

其二，收音机一台，嗯，你还是没看错。由于技术落后，很多比赛受到现场阳光的影响只能直播上半场或者下半场。所以那时候的球迷观赛体验很是独特，经常是在电视上看完上半场，再打开收音机听下半场。

其三，一张足球场分区表，好吧，我们以前应该都没见过这玩意儿。因为BBC起初并没有专业的足球解说员，电视画面会直接配上广播员的播报，所以球迷们需要看着报纸上的分区表才能听懂这样的解说：“阿森纳将球从6区传到了12区！”虽然很麻烦，但意外的有种炮二平五、马八进七的波澜壮阔感。

(图)这是目前分析用的球场分区表，与当年并不完全相同

但是，球迷毕竟是来看球而不是下棋的。很快，又有一个阿森纳人站出来，解放了广大观众的耳朵，顺带解锁了自己传奇人生的新成就。

他就是另一位阿森纳传奇教练，乔治-阿里森。

【首位解说员竟是枪手主帅】

1934年，乔治-阿里森(George Allison)接过枪手教鞭。在接手兵工厂前4年里，他带领球队拿到了2座联赛冠军和1座足总杯冠军，并在随后漫长的岁月里保持着阿森纳历史上执教时间最长的纪录，这纪录直到不久前才被温格打破。

不过，这位教练的人生远比他的执教生涯更加传奇。在阿里森的人生轨迹里，曾做过法官秘书、报纸编辑、足球队秘书，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更是先后参加了海陆空三军(此处并无夸张)，战后加入BBC成为了电台体育主播，当上阿森纳主帅之后还像斯坦-李老爷爷一样热爱在各种电影中客串演出。

也许是彪悍的人生容不下空闲，足球登上电视屏幕又引起了阿里森浓厚的兴趣。于是，这位阿森纳主教练在1939年成为了BBC乃至世界上第一个职业足球解说员，职业素养和演艺生涯相结合让他的解说颇具临场感，成为后来者争相模仿的对象。

至此，电视有了、解说员有了、技术上逐渐克服阳光的干扰实现了全场直播，万事俱备东风也呼呼吹。然而，二战终结联赛恢复之后，各家俱乐部却齐声高喊——俺们不想要电视直播了。

明明二战后电视行业迅猛发展，足球的直播覆盖了越来越广的地区，为啥要突然反对呢？原因正出在电视发展得实在太快之上。各家俱乐部在算账时猛然发现，他们的收入反而因此减少了。

原因很简单。很多球迷发现在家里看球省时省力省钱，还不愁搞不到票，就不去现场了。再加上那时候的足总杯和联赛之间互相不回避，开赛时间经常撞车。所以，一旦遭遇重大比赛，大家都会选择留在家里看电视，而不是去现场观看其他比赛。比如1950年阿森纳与利物浦的足总杯决赛，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直播的观众接近百万，但伦敦其他球场上座率却只有平时的60%不到。

更关键的是，BBC给的钱还特少。这场决赛，BBC仅仅支付了260英镑的转播费，基本属于打发要饭的。

这下，各家俱乐部彻底慌了神，他们开始联手给英足总施加压力抵制电视转播。英足总本来就担心足球会过度商业化，接到俱乐部的请愿之后，他们愉快的拍板决定——1951年的足总杯决赛，只允许BBC直播下半场。这回，轮到BBC和电视观众哭了，因为这场决赛的两个进球恰恰都是在上半场打进的……

后来事情愈演愈烈，连之前和电视台你侬我侬的阿森纳，也强硬地拒绝摄影机进入海布里球场。眼瞅着这新鲜事物就要夭折于少年时代，英国国会坐不住了，因为他们发现不只是足球，其他领域的电视节目也在品尝着BBC一家独大的恶果。

于是，英国国会决定：反对垄断！引入竞争！

【双雄争霸与相爱相杀】

1954年，英国国会通过了《电视法》，并且在第二年成立了首个商业电视台，一举打破了BBC的垄断。这家电视台名叫独立电视台，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ITV。

ITV拉着反垄断的大旗火速进入市场，成立不到两个月就将触角伸向了足球。1955年11月，英格兰国家队与西班牙的比赛中，ITV和BBC共用信号进行直播，但分别制作赛前预热和解说。

由于一开始这两家的基调就是撕破脸，所以在之后的竞争中也就再没客气过。一场长达30年的转播权之争，就此打响。

第一阶段是各自为战，针尖对麦芒。两家电视台分别买下比赛集锦权，然后接连开播了类似于《天下足球》的新栏目。当时甚至有报纸宣称经过问卷调查后发现，BBC二台的《今日比赛》大大减少了英国夫妻周六晚上的造人活动。

(图)《今日比赛》风靡至今，目前阿兰-希勒、费迪南德等传奇球员都是常驻嘉宾

第二阶段是大打出手，文斗转武斗。两家争完直播权争集锦权，争完集锦权又向采访权下手。1969年足总杯决赛后，BBC和ITV把亚军莱斯特城晾在一边，都声称自己拥有对冠军曼城的优先采访权，为此甚至不惜在温布利球场大打出手，然后哥俩儿一起登上了不少英伦报纸的头版头条。

第三阶段是暗箱操作，妄图彻底排挤对手。1978年，ITV试图以500万英镑的高价直接独家买断联赛的集锦权，但被英国公平贸易部以垄断嫌疑而否决掉了。十年之后ITV终于得偿所愿，因此前文提到的BBC《今日比赛》那几年不得不把重心转向了足总杯。

当然，除了搞出的这些大新闻之外，其他时候BBC和ITV还是相对和平的，瓜分天下坐地分赃，毕竟大家共同的目标都是赚钱。比如从1966年本土世界杯开始，BBC、ITV谈判拆分英国各代表队在世界大赛上的比赛场次，这一模式甚至延续到了今天。

举个大家熟悉的例子。1998年世界杯淘汰赛阶段的比赛，看好英格兰前景的BBC要走了1/4决赛之后的比赛，而ITV则拿走了主队1/8决赛的独家直播权。结果英格兰小组赛屈居第二，16强遇到了阿根廷。

当年的英阿大战如何经典已经不用多提，特殊的政治背景、欧文的一球成名、贝克汉姆报复西蒙尼被红牌罚下，一系列火爆看点让ITV笑得合不拢嘴。至于旁观英格兰打道回府的BBC，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总之，英格兰足球从50年代到80年代的转播史，基调仍然是BBC和ITV之间的相爱相杀与互相抬价。然而，当足球这块大蛋糕在两家电视台之间的再分配逐渐达到了纳什均衡时，他们才猛然发现，价已经抬大了……

【来自电视台的逆袭】

对于英足总、联赛管理委员会和俱乐部们来说，这时候的电视转播已经不是洪水猛兽，而是两家挥舞着支票的金主，长得很讨人喜欢。在“给钱就是大爷”的指导思想下，甚至连整个英格兰的足球传统都在悄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比如，错开现场观众，足总杯和联赛交错进行。再比如，将联赛从雷打不动的周六比赛日逐步分散到整个周末，增加直播场次来争取卖得更贵。又比如，部分俱乐部开始私下和两家电视台接触，想尝试单独出售本队的转播权。总之，钱真是好东西啊。

终于，BBC和ITV怒了，因为他们发现自己所赚的钱塞给俱乐部的部分变得越来越多，每年每家都要支出超过500万英镑。在1985年，这两家竞争了30年的电视台私下达成停火共识，调转枪口一致对外。他们在新转播权的谈判会议上同时压价一半，而已经饕餮化的俱乐部也不能忍受没肉吃的日子，一方冷酷一方傲娇，于是谈判崩了。

1985-86赛季开局阶段，英国电视台上看不到任何足球比赛。让俱乐部始料未及的是，没有电视直播并没有让观众们回到现场看球。相反的，来到各级别联赛现场的观众反而大幅度下降。再加上海瑟尔惨案导致英格兰俱乐部被集体禁足不能参加欧战，俱乐部本就只能指望着国内联赛和杯赛吃饭。

在这种情况下，绝望的英国足球界只能拉下脸面和电视台讲和。他们典当了转播权，含泪接下了那张此前被自己称作“简直是侮辱”的当票。

那个赛季，英格兰所有联赛的转播权仅仅卖了400万英镑左右。上一篇跟大家聊过，当时的魔军刺糖厂五大豪门尽管已经分得最多，但每家也只能入账可怜的3万英镑。

接下来的1986/87、1987/88两个赛季，转播权总价更是进一步下滑到了两年620万英镑。同时，英格兰足球也在诞生百年之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巴里-麦克吉甘的拳击比赛、托维尔和迪恩在奥运会摘金、丹尼斯-泰勒在斯诺克赛场夺冠这样的体育赛事，分别吸引到了超过2000万英国观众打开电视。但曾经火爆的英格兰甲级联赛，只剩下了600万平均收视人数，真够悲催的。

而且，蝴蝶效应进一步膨胀。原先的英甲冠名赞助商佳能在合同到期之后，头也不回地放弃了英格兰足球。再加上名声恶劣的英国足球流氓到处示威游行……当时《星期日时报》甚至做出这样的评价：“足球？一群贫民窟穷人跑到贫民窟球场，所看的一项贫民窟运动。”

就这样，BBC和ITV在经济上打了一场彻底的翻身仗，把俱乐部死死的踩在脚下。苦日子一直捱到了1988年，足球流氓现象在撒切尔夫人的铁腕打击下逐渐收敛，同时正值英格兰足球联赛的百年寿诞，两家电视台洋洋得意地送上了一份貌似很识趣的大礼：4年4400万英镑的转播协议。尽管相比前3年的合同涨幅高达一倍还多，但实际上顶级俱乐部每年也只就不到10万英镑而已。

在俱乐部眼中，这两家电视台这时已是蛇鼠一窝，都属于吸血鬼那一档的。更重要的是，BBC与ITV抱团之后高傲的态度，深深伤害了俱乐部的自尊。一颗复仇的种子就此埋下，并最终导致了这两家电视台在之后的30年再也没能拿到联赛的直播权。

在英超独立的宫斗大戏中，新的电视台--天空体育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具体戏份可以查看上篇，在此不再累述。

而后，天空体育开始了与英超长达20年的蜜月期，不仅转播权价格飞速攀升为英超球队带来了滚滚财源，更是彻底改变了英国乃至全世界足球直播的方式。

——看球，要交钱了。

【天空体育与英超的蜜月】

在英超成立之初，天空体育的看球收费模式绝对是一项高风险产业。为了让球迷心甘情愿的交钱，天空体育首先将每场比赛使用的摄像机从BBC和ITV时代的5台一举增加到了16台，使得英超的收看体验瞬间翻了好几倍。然而球迷们还不买账，毕竟每个月5.99英镑在当时可不是小钱。为避免天盛那样的后车之鉴，天空体育开始走上一条究极进化之路。

首先，他们引进了手持摄影机稳定器，极大地抑制了手持拍摄时的画面抖动。其次，他们在直播画面的角落放上了比分和计时牌，这小小的插件如今已经是全世界足球直播和游戏的通用惯例。最后，为了增加直播场次和打入亚洲市场等多重目的，天空体育说服英超联盟将比赛分为了周六中午-周一晚上等多个时段。

为了满足电视观众对直播质量越来越苛刻的要求，天空体育培养出了安迪-格雷、马丁-泰勒这样兼具专业知识和搞笑段子的传奇解说员，被大众誉为“几乎重新定义了足球解说这一职业”。数据分析和战术评价也变得越来越高端大气，加里-内维尔退役后就成为了这方面的专家。同时，天空体育的直播画面不仅越来越高清，还紧跟潮流在2010年阿森纳对曼联的比赛中全球首次进行了3D直播。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至今仍有很多英国球迷会在球场打出标语，号召球队更加重视现场球迷的权益，抵制因为转播权而把比赛安排到周一。

然而，大势已不可逆。在天空体育的带动下，英超领先的商业地位稳如泰山，联赛也成为了一个庞大的聚宝盆。2013年，英国电信(BT)强势加入了战局，他们成立体育频道以立刻以7.4亿英镑的总价，获得了英超2013-16这三个赛季部分比赛的直播权。

而在即将到来的2016-19赛季，天空体育和英国电信分别买下了英超每年126场和42场的本土直播权，三年总价之和超过了50亿英镑。再加上全世界其他180多个国家或地区的竞价，英超转播权的海内外收入达到了每赛季26亿英镑左右，简直是个吓死宝宝的数字。

乐观来看，英超将借助财富的东风，长期成为全世界最受关注的联赛；而悲观来看，英超疯狂的转播权金额，将使得英超在竞技水平上不思进取从而最终死于安乐，反正钱已经赚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