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不能没有足球？别急，就快有了

2017/10/15 8:50:56 www.zb8.com.cn 互联网

编者按：3月29日的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西安球迷在陕西省体育场表现出了对足球的巨大热情。然而，陕西已经连续三年没有球队参加职业联赛。世预赛当天，球迷也喊出了“陕西不能没有足球”的口号。那么，陕西离职业足球还有多远，什么时候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支球队？

正文开始之前，先讲一件往事。

2011年5月8日，西安白鹿原上的思源学院体育场。这里正举行那个赛季中乙第一轮的比赛。对阵的双方，是“西安老城根队”和“河北依林山庄队”。这两支球队，都是新组建的。

当时，西安还拥有着中超球队陕西浐灞。他们1993年龄段的梯队，肩负着为陕西征战2013年全运会的任务。所以，陕西省足管中心就让93梯队报名参加乙级联赛，锻炼队伍。而陕西本土的老城根文化产业集团对这支球队进行冠名赞助，以“西安老城根”的名义参赛。

河北依林山庄队又是怎么回事呢？当时，没有多少人听说过这支队伍。那个时候，许多人对河北足球并不了解，我也不例外。一位跟随河北队前来客场的记者，向我介绍说，这支球队是以2009年河北的全运队为班底组建的。聊到最后，不忘嘱咐：“以后多多关注我们河北足球。”

(图)2011年中乙，西安老城根(蓝)vs河北依林山庄

实际上，当时我对河北足球没有一点概念。只知道之前有支球队叫河北天工，吴曦就是从这支球队出来的(当时的吴曦还在申花踢右边后卫)，其他一概不了解。即使最后河北依林山庄队客场1-0击败了老城根，他们的表现也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

但是世事难料。当年的河北依林山庄队，就是如今的华夏幸福。

2016年，华夏幸福已经成为中超联赛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而且在石家庄，也有另一支河北球队永昌队。这一切的变化，就发生在5年之内。而陕西呢？在这5年内，从有希望冲击亚冠，变成了职业足球的荒漠。

但我们可以确定，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许多陕西的足球人，正在为陕西的职业足球、青少年足球努力。

【没有球队，仅仅是因为没钱？】

陕西足球人才匮乏的问题十分突出，本土职业球员少得可怜。据不完全统计，在2016赛季中超、中甲、中乙三个级别的赛事中，只有19个陕西籍球员，其中两个还不在一线队。新中国成立以来，入选过中国国家队的陕西籍球员，只有王宝山和陈子介两人。而且王宝山严格意义上还不能算陕西籍，因为他本是山东人，小时候随亲属迁居陕西宝鸡的。

另外，据数据统计，1990——2000年龄段，陕西省自主培养的本土球员为零，人才培养出现了断层。

(图)2016赛季中超、中甲、中乙三级联赛陕西籍球员。不完全统计

为什么陕西的职业足球不成功？完全是经济决定的吗？陕西省足协某位负责人认为，不能完全这么看。他举了辽宁的例子：辽宁也不算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但他们的三大球项目都没有落后。根本原因，就是辽宁对人才的培养体系没有坍塌。如果陕西有了充足的人才储备，假以时日，完全可以组建自己的职业球队，而不用像以前一样，借用外来球队。

【“上海东亚的模式可以搞”】

在3月29日国足vs卡塔尔的世预赛比赛中，入场仪式时手举国际足联公平竞赛旗帜的，是一些来自陕西老城根俱乐部的小球员。老城根2011年赞助陕西省全运队打了一年中乙，而在次年，他们组建了自己的俱乐部。

陕西老城根俱乐部成立于2012年3月。这个时间点也是人和刚刚迁走的时候。老城根俱乐部的总经理，是前陕西国力队球员唐波。他当年是一位中后场的多面手，但在刚进预备队的时候，就因为受伤和其他原因退役了。不过，他并未离开陕西足球。

2012年，老城根租借了人和、亚泰的部分梯队球员，还自己引进了一批球员，在陕西省体育场参加了两个赛季的中乙联赛。当然，这两个赛季，老城根重点放在了支持2013年的全运会。

(图)2012、2013赛季中乙，老城根租借人和、亚泰梯队队员

“本来我们是想自己组队的。”唐波透露：“但在当时，全运会就在眼前。省里问我们，能不能继续合作支持一下全运队，我们答应了。”

陕西球迷对这种“借鸡生蛋”的做法不是很满意。老城根刚刚组建俱乐部的时候，就是因为借用了人和的球员，遭受了少部分球迷的质疑。唐波表示：“无论球迷对我们有什么样的质疑，我觉得都是能够接受的。因为他质疑你，说明也是关注你。我们目前所做的事情，就是踏踏实实地打造一支根红苗正的青年近卫军。”

据唐波透露，老城根文化产业集团的投资人非常热爱足球，对陕西足球的发展也有些自己的想法。2013年全运会结束后，人和、亚泰的球员回到自己的东家，老城根等于没有了成年一线队。在这样的条件下，老城根原本打算再买一批球员，继续报名参加中乙。而俱乐部希望这支球队有更多的本土元素，改善陕西足球的人才体系。于是决定，学习上海东亚的人才培养模式。

上海足球“教父”徐根宝在崇明岛上十年磨一剑，把一群娃娃兵培养成了中超劲旅上海上港。唐波的想法也是如此，沉下心来，打造出一支真正的陕西队。但既然要这么做，付出的代价就是暂时退出职业联赛。

搞青少年足球，需要耐得住寂寞，也得有信心和恒心，此外还缺乏关注度。但在唐波看来，这是一切的基础：“前段时间，国奥队奥预赛三战出局。很多人都说队员紧张、傅博的战术有问题如何如何。这和紧张关系不大，和教练也关系不大。你换谁都一样，真正原因是咱们国家的青训体系大幅度落后于亚洲邻国。这个年龄段的队员稀缺，实力本就不如对手。”

“恒大买了那么强的外援，拿了两次亚冠，中超整个对外援的投入也加大，但中国各级国家队整体水平在逐渐下降。当然，中超的大手笔投入也不能没有。它可以提高足球的关注度，但是到位就行了。基础还是青少年。”

(图)老城根俱乐部总经理唐波(左)

陕西人这么爱足球，为什么之前却没有多少人去踢球呢？唐波认为，关键是体育和教育没能紧密结合。“许多家长，根本不愿意让孩子踢球。原因很简单：如果他踢不出来，文化课又落下了，未来怎么办？你可以去学校里当体育老师，但现在体育老师，或者说足球的基层教练薪资太低了，大家都要生活。对于家长来说太冒险了，我们也遇到这样的问题，最难的不是挑选孩子，而是说服家长。”

在中国足坛，邻省河南建业的经验被唐波认为值得学习：“河南有一个建业足球教育事业发展基金会，对教练员和裁判员有资助计划，在学校里推广校园足球，同时也能从学校为河南输送各个年龄段的梯队球员。等于他们从学校培养人才，既不落下学习，也能将完整的人才链条组建好。这就是体育和教育结合的成果。一个地区足球产业的金字塔，塔顶我认为不是职业球队，而是体育、教育和企业三方志同道合的合作，才会有稳定的职业俱乐部、业余俱乐部、草根联赛等等。”

【“老城根01梯队在全国中上游”】

所以，2014赛季开始，老城根没有报名中乙。许多陕西球迷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想法。许多球迷甚至以为，老城根就此已经退出足球产业。从2014年开始，到本文发出前，老城根俱乐部从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的采访。俱乐部认为，在本省足球大环境中埋头做事是最行之有效的。

事实上，暂时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归。老城根组建了2001、2002两个年龄段的梯队，其中10名队员来自西安的浪潮俱乐部，还有咸阳、宝鸡、汉中、志丹、新疆的一部分队员。这两支球队，陕西本土球员达到35人。俱乐部最初的想法是，等孩子们长大了，要以这支球队为班底，报名参加中乙联赛。但中乙的准入规则后来有所修改，必须先打进全国业余联赛(中丙)的全国总决赛，才有机会进入中乙。不过，俱乐部还是很有信心：“我们这支队伍，水平在全国同年龄段中上游，8——12名之间。如果参加丙级，我们希望一年内就能打进中乙。”

(图)准备参加全国U系列锦标赛的陕西老城根01、02梯队

就在不久前，广西举办的全国U系列冬训锦标赛，老城根的两支梯队也前去参加。从成绩上看，全国共有42支U15队伍参加本次比赛，老城根可以排在第12位。唐波认为，这个成绩达到了预期最保守的名次，但这批队员还有更多潜力可挖：

“青少年的比赛，看比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像我们0-3输给上海绿地申花，比分是输了三个，但我们全场绝对机会多于申花。下半场我们的防守队员自己失误丢球，整个球队心态变化，最终0-3输球。但从过程上看，我们场面上完全占优。包括02梯队对阵绿城，我们是两球领先，被对方逆转四个。孩子们就是要多经历这样的场面，才能学会如何去比赛。”

在俱乐部的计划中，球队重返职业联赛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为将来打基础。老城根的队员们年龄虽小，但他们也知道他们自己的使命。

一位入队没多久的小球员，在他的训练日记中写道：“在今天的训练中，因为各种缘故，是由我们队长廖阳带领我们在走廊中做核心力量。即使没有教练的陪伴，我们也依旧能认真地做完训练。这是我今天最深的感悟之一，也是陕西老城根成就中超强队的基石！”

(图)一位老城根球员的训练日记

老城根的青少年培养收到了一些成效。U14队长曹恩泽转会去了马竞；U15的西尔艾力入选了中国国少。

此前，一些陕西球迷一直在指责，陕西省体育局不对足球进行支持。但唐波则认为：“自组队起，省体育局、足管中心和青少年体校提供给我们训练场地、食宿以及非常多的便利，我们非常感谢。”今年夏天，俱乐部会参加“一带一路”邀请赛(暂定名)。老城根的小球员们，会沿着古丝绸之路，先去新疆喀什比赛，再到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最终飞往罗马，磨练技艺、增长见识。

“因为我们队里有新疆的球员，去喀什就是要让孩子们看看他们的新疆队友的成长环境，看看他们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踢球，让他们更加懂得珍惜；增进队友之间的了解、用足球文化的交流促进维汉民族之间的友谊；出国看一看，让孩子们开开眼界，也对自己的城市西安更加热爱、更有城墙根下的荣誉感。”

(图)老城根队长艾菲尔丁来自新疆

【2018年，老城根重新参赛】

计划已定，重回职业联赛就是时间问题。根据计划，2018年，老城根01梯队队员17岁的时候，老城根俱乐部会重新出山，征战中丙，争取在2019年拿到中乙的资格，2022年俱乐部成立10周年的时候进入中甲。

但是，对于参加中乙，中国足协对各个俱乐部的要求是，必须有完整的梯队建设。唐波表示，今年年底，最晚明年三月份，老城根还要组建新的05、06梯队，建立一个完整的体系。

(图)老城根计划2018年重新参赛

过不了多久，陕西就会出现另一支中丙球队。陕西捷马体育等8家企业联合，组建了一支中丙球队，请到了前陕西老城根领队江洪担任领队，前甘肃天马队员黄宏毅担任主教练，目标是冲击2017年的中乙。预计4月份，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此事。唐波也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唐波认为：“我们欢迎有更多本土企业进入足球产业。对于足球市场和球迷来说，一个城市有两支甚至更多的球队是好事。但是对我们自身而言，别人怎么样不影响我们，我们只需要踏实做好自己。”

但是，黄宏毅带队的新陕足，毕竟有陕西足球的代表人物江洪压阵。唐波说：“老大(江洪的昵称)一定会为他们吸引很多人气和号召力。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陕西足球应该涌现出更多新的代表人物。江洪已经年近50，依然在为陕西足球奔走努力，非常辛苦。这恰恰也说明，年轻一代的陕西足球人人才匮乏，没有做好自己应尽的责任。”

【“全运会是阶段性的任务”】

人和虽然已经迁走，但直到今天，他们和陕西足球的关系依旧没有完全剥离。现在，人和还有三个梯队，在陕西省体育训练中心训练。陕西足协1997、1999年龄段的队伍，来自人和梯队。这两支球队，将会代表陕西踢2017年的天津全运会。

(图)人和迁徙给陕西的足球体系造成重大打击

但在2021年，西安本土举办的全运会，老城根的01、02梯队，刚好是那个时候的适龄球员。所以，老城根很可能要为陕西省贡献出自己的队员。

“人和与陕西的关系什么时候能够结束，那是别的俱乐部的事情，我无法做出确定的解答。2021年全运会，到底是由老城根为主、人和球员为辅来打，还是人和为主、我们为辅来打，甚至完全让我们打，一切都还不定。但只要陕西省需要我们打，我们将义不容辞完成任务。”唐波进一步解释：“全运会其实对我们俱乐部的孩子来说，是职业生涯一个重要的阶段性任务。2013年，我们打完全运会队伍就解散了，那是因为原本就没有使用自己的队员。这次我们用的是自己的人，全运会打完，我们还有职业联赛目标要完成。”

人和把球队迁走，伤害了陕西球迷的感情，近几年来，人和也受到了很多球迷的声讨。唐波认为，别的俱乐部的运营管理不方便评价，但一个地区的职业足球俱乐部如果的搬迁，对这个地区整个完整的足球体系来说，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但唐波也认为：“如今的足球环境在转好，足改方案在落实，我们也希望和浪潮、启拓、秦威这些陕西的青训组织合作，配合政府和教育部门，共同为陕西足球贡献力量。”

【“我已经不太关心职业足球了”】

当年陕西浐灞还在的时候，队里也有一些陕西本土的球员。后腰张凯，就是地地道道的西安人。但因为伤病的困扰，他在浐灞没能得到任何一次出场机会。2012年，他又加盟了中乙的陕西大秦；2012赛季结束后，24岁的张凯就因伤宣布退役。之后，他还曾在老城根的梯队担任助理教练；后来，他自己组建了“陕西秦威足球俱乐部”，主要是依托于西安的各个小学，做普及和发展校园足球的工作。而曾经的陕西浐灞队队长孙继海，是秦威俱乐部的名誉顾问。

(图)在浐灞效力期间的张凯

对于目前的职业足球，张凯直言：“我已经不太关心职业足球这方面的事情了。”秦威俱乐部与老城根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们搭建的是各个中小学之间的联赛，培养孩子对足球的兴趣，进一步发现足球人才。

张凯说：“校园足球的意义在于，这些孩子将来长大了可能成为职业球员，也可能不踢球了，但他们是从足球当中受益的人。比如说，秦威培养的小孩将来可能是市长，也可能是企业家，但他就知道足球对他的意义，他就会支持自己的小孩来踢球。我们搞学校之间的比赛，那些家长也很有兴趣，有的来到场边为孩子加油、拍照，互相讨论。等于一个球场几十号人，全是和足球有关的，氛围会慢慢起来。”

(图)秦威俱乐部组织校园联赛和训练营

在张凯小的时候，踢球的孩子比现在要多。张凯认为，这和社会生活的变化也有一定的关系：“我们小的时候有很多老厂家属院，一个院子的小孩经常一起玩，就是在一块踢球。当年国力梯队里还是有一些陕西球员。而现在，小孩都是和家长住在封闭的小区里，邻居和邻居之间都不认识，孩子都不在一块玩。那么如果要组织起来踢球，就只能是在学校。这就是为什么足球要进入校园。”

虽然不像老城根这样的俱乐部完全免费，但秦威也在校园足球的普及上投入不少。一个月的花销在二十万元左右，入不敷出，加上摸着石头过河，缺乏经验，张凯压力也很大。

秦威俱乐部成立的时候，张凯卖掉了房子，利用自己当年踢球积攒的一些人脉，力图发现好苗子：“小孩从一年级，6岁开始踢球，12岁小学毕业，等于他已经踢了6年球。12岁左右，就可以选择是否进入职业足球。现在不像以前，以前进队是要掏钱的，但现在因为人才匮乏，只要你有能力，职业队抢着要你。培养一个小孩踢球，一年的成本最多5000元，加上国家政策的扶持，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再过两年，我觉得陕西足球会逐渐走向正轨。”

(图)秦威俱乐部女队和西安市四十七中学的比赛

【“希望政府牵头组建球队是不可能的”】

许多陕西球迷希望，政府或者省体育局能够牵头组建一支职业球队，但这个想法在张凯看来是绝不可能的。“职业足球是市场化的运作，如果说陕西有职业球队，政府只能是给你一定的支持和便利，但绝不可能自己牵头组建，这也不符合规律，政府是不会干预的。”

但是，张凯搞校园足球，也得到了省体育局的支持和认可，因为秦威俱乐部如果能发现好苗子，也可以为陕西省输送一些队员。目前对于张凯来说，比较苦恼的事情就是没有太多的人知道秦威俱乐部。“三八妇女节的时候，有记者来采访我们的女教练，作为女性劳动者的榜样之一在电视上播出。我觉得这样的机会就挺好，起码有更多人知道我们在做这件事情，有更多孩子能来踢球。”

【“梦想需要有人寄托”】

在秦威足球俱乐部的宣传册上，我们可以看到王尔卓、于晨楠、陈子介这些现役的陕西籍球员，都是俱乐部的名誉教练。等他们退役之后，能否和张凯一起来做这件事呢？张凯透露：“我和他们聊过。他们都是我当年的队友，关系很好。目前他们还在踢，未来到底怎么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能走在一起，我们就一起做这件事；如果不能，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兄弟感情。”

在宣传册的序言里，张凯写道：“我们在种一棵树，等待它长出果实……梦想需要有人寄托。”